史汪批的疯言疯语 为了醋包的饺子
清晨，汪淼自睡梦中悠悠转醒，朦胧中对自己的处境有几分不确定感。他的大脑还无法从近一个月惊心动魄的经历中走出，与逐渐回笼的意识中认清正躺在自家床上的现实不断揪扯，让他生出几分痛苦的懊恼。尚未清醒过来的大脑甚至分不清让他感到痛苦的对象，究竟是源自于对回归正轨的生活的不适应，还是因为离开作战中心后与某人的交集骤减，甚至日后会淡出自己生活的这种认知。
在透过窗帘的柔光中，汪淼用双掌使劲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的同时，将喉咙间的呜咽压下去，这是他压抑自己下意识进行的行为，仿佛这样做可以将心里的痛苦也一同压下。无论对情绪有无改善，至少不会在无意识中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我们已经告别过了”汪淼在心中告诫自己。
待他感觉好些后，还未彻底清醒的汪淼眯缝着眼看向自己右侧，看到妻子李瑶叠好的凉被，他知道妻子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缓慢醒来的嗅觉让他闻到空气中残留的在李瑶身上焐热散发出的、和主人体味结合后的身体乳的香味，就是这种味道彰显出这是这个家里属于男女主人的主卧，是家的味道。
汪淼挣扎着坐起身，呆坐在床上目光放空，脑中似是一片空白，又有些暧昧难言的内容隐于其中。片刻后汪淼下床，缓缓走进连通主卧的主厕，关上房门。待他推开卧室门时，已经恢复成平时得体的教授模样。
汪淼来到餐桌边时，正在埋头干饭的女儿豆豆抬头与他甜甜问早，在汪淼笑着回早后又低头继续干饭，女儿旁边的妻子正忙着端上刚热好的豆沙甜包，是豆豆喜欢的熊猫造型。虽然妻子一直在催促豆豆快点吃，吃完好上课，未曾抬头与他目光交汇，但是汪淼座位前已摆放好的属于他的那份早餐，足以让他感受到温暖。
诺基亚手机的经典铃声乍响，打破了家庭的温馨宁静。被汪淼随手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吸引了一家人的注意，距离最近的汪淼只撇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就快速地抄起手机，走到距餐桌有些距离的地方才接起电话。在手机斜对面的李瑶被铃声吸引，也下意识去看手机屏幕，汪淼抄手机走开的速度太快，李瑶并没有看清，但是她了解她的丈夫，汪淼下意识的避开动作，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的上扬，李瑶直觉地与丈夫前一个月间不时出现的反常、经常出差联系起来，如果不是太了解汪淼的为人，她几乎要认为汪淼出轨了。汪淼挂断电话回到餐桌，迎接的就是妻子狐疑的目光。
“谁啊，大清早的就给人打电话？”
面对妻子近乎质问的语气汪淼解释道：“哦，我的一个朋友，有些事要我帮忙。”
“男的女的啊？”李瑶看似无意地接嘴。
“男的，之前来家里找过我。”
汪淼飞快地答道，也不顾李瑶拼命地在记忆中寻出来电人真身的蛛丝马迹，赶时间似的埋头干饭，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暴露出他努力维持面部表情正常的怪样子，他意识到自己的面部正在堆叠出笑容，但是他不想因为这个电话引起家人过多的注意。无论如何，自接到史强的电话后，自看到来电显示上他的名字后，心底就生出了抑制不住的喜悦，他是真的很高兴。
豆豆感觉到家里不同寻常的气氛，悄悄抬头看了看对着爸爸运气的妈妈，又看了看顾自低着头吃饭的爸爸，尚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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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时节仍保持着盛夏时的热度，不过今天多云的天气和空气中偶尔吹过的丝丝凉风让步行的汪淼感觉很惬意，汪淼的心中生出几分雀跃，说不清几分是因为这样的好天气，还是因为即将相逢的旧友，只觉脚步轻快。史强约见的地点在纳米中心附近的咖啡馆，方便汪淼休息的时候出来赴约，从史强之前频繁到纳米中心和汪淼谈事的经历来看，这意味着这是一次非正式见面，或许时间不会太长。
当拎着公文包的汪淼行至咖啡馆时，遥见史强翘着脚坐在咖啡馆外的餐椅上，抬起胳膊用夸张又随意的姿态向汪淼招了下手，当做打招呼。汪淼笑笑，加快脚步向史强走去。史强也姿态慵懒地站起身，双手的大拇指卡在牛仔裤兜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等待着他的靠近。汪淼看着史强脸上熟悉的坏笑，觉得两人就像昨天刚刚分开，中间断联的几周像是不存在了。
就在汪淼距史强几步之遥，史强身体仿佛遭受了什么突然打击，腰背向后弓起，半途被身体的主人极力控制住，弓起的腰僵在不自然的弧度上，上一秒还在笑着的脸上此时眉眼紧蹙在一起，脖颈的青筋鼓起，看起来像在忍受什么痛苦。汪淼以为史强出现了被核辐射的后遗症，即使看到史强对着自己做出了“别靠近”的手势，也无法压倒对他身体的担心，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史强身边，扶住他的上身，慌乱中左手抓住史强挽起袖子的右前臂，直接接触到了彼此的皮肤。
“大史，你怎么了？”汪淼的话音未落，一阵剧痛在他的身上和头脑中炸开，剧烈到眼前一片黑蒙，耳朵也嗡嗡作响。汪淼事后回忆起来，觉得这半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他见过李瑶生豆豆时痛到大骂的样子，但是他所经历的这种剧痛，让他除了咬紧牙关外，完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片刻后，剧痛在没有外力干涉下又奇妙的减退消失了，汪淼随着眼前黑蒙的散去，略放松了牙关才发现，刚才咬牙用力到牙床都有些痛麻。这时他才有余力察觉他的处境——他整个人被史强环住，头正抵在史强的肩上，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他形同于窝在史强的颈窝，史强的下颌就紧贴着他的后脑勺；他的左手因为剧痛下意识攥住史强的右肩，他感到史强的右手正绕过胁肋，在汪淼的背上用安抚人心的节奏缓慢、轻柔地拍抚；汪淼的右手正与史强的左手十指相交垂在身侧，两个人正面相拥，姿势暧昧，汪淼不禁老脸一红。
史强也察觉到汪淼状态的恢复，收回了拥在汪淼后背的手，汪淼顺势和史强分开了些许距离。
“感觉好点儿了吗？……身体没事儿了吧？”说话时史强的两只手依旧没有松开汪淼，两人牵着的手仍然交握着，右手改为抓着汪淼左肩，制住汪淼肢体间隐秘的躲闪。史强问话的同时眼也不眨地观察着汪淼的脸色，确定汪淼恢复正常才放下心来。汪淼被这熟悉的关切目光盯得有些赧然，脑海中又被这目光勾出许多回忆闪现，似是一刹万年。
“嗯，我没事了。”汪淼用一如既往柔软的语气回复史强，眼神中多了些赧然和躲闪，“真是不好意思，我明明是要来扶住你的。”
史强不以为意地笑笑：“咱哥俩哪用这么客气。”说话间拉着汪淼坐到围着咖啡馆的户外圆桌的餐椅上。
“你怎么样了？刚才是不是你的身体……”坐定的汪淼也稳定了心神，关心起史强的身体，却在话说一半时想起史强有意向自己隐瞒他的身体状况，及时收住了话头。这已是两人间的默契。
“不是，和那个没关系。”在汪淼关切的目光中史强还是回答了汪淼的未尽之言，“刚刚疼那一下子更像是有颗手榴弹‘砰’地在脑子里直接炸了，弹片扎得浑身上下哪儿都是。”史强边说还边声情并茂地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我和你的感觉一样。只不过我是在接触到你的瞬间感受到了刚才的剧痛，而你没有接触任何人或物。”汪淼说。
“可是你抓住我以后，反倒你疼地厉害，我不怎么疼了。”史强摊手，“就好像我传染给你的一样。”
“单纯的痛感是不会传染的，心理作用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起作用。但是确实很奇怪，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是据我所知没有一种疼痛是无缘无故出现又无缘无故消失的，或许之后我们得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汪淼话中意有所指。
“嗯！是得好好查查，你这段时间又没日没夜搞研究了吧，看你都有黑眼圈了。咱俩不说好，你得哥白尼喽。”
汪淼闻言只是笑笑没做声。
史强清清嗓子，不再寒暄，正色进入正题：“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根据情报显示，ETO仍有余党。据我们目前了解，有部分ETO的成员古筝行动时没在审判日号上，所以也是为了要提醒你，你研究的纳米材料，是目前已知对三体人威胁最大的研究，即便是消灭了大部分ETO的成员，针对你的袭击仍有可能发生，你自己要多注意。”
汪淼点头：“我明白。”
史强也点点头，从衣兜里套出了他的小本本和笔开始问话：“我记得在《三体》游戏中，你和一个叫墨子的接触过。”
汪淼点头：“是有这么个人，他认为宇宙是一个悬浮于火海中的大空心球，并由此设计出了宇宙双球模型，认为宇宙是由两个球壳构成的，天空是内层球壳，内外球壳上都有无数的孔洞，外层球壳上有一个大大的孔洞，球壳外的火光透过这个孔洞就是看到的太阳，内外球壳相对运行，形成了星象与四时变化。”
史强飞快地在纸上记录下这些内容，并提问：“那飞星呢？他对飞星是什么看法？”飞星是汪淼破解三体世界太阳运行规律的切入点，并且经过最后的证实，三颗飞星实际上就是三体世界的三个太阳。
汪淼借推眼镜的动作掩盖了眼中的笑意，即便知道是案情需要，但史强还记得这些细节让他很高兴。
汪淼接着说：“墨子认为飞星无关紧要，是宇宙乱飞的灰尘。”
“很明显他是错的。”史强接话道。
汪淼不解：“你想说明什么呢？”
“汪淼，你想过没有，与你交谈的这个‘人’，他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个NPC？”
“这个问题重要吗？”
“很重要！如果说，这些NPC是由人假扮的，你的推论有没有可能是按照他们给你的方向推导的呢？”
史强的话惊得汪淼倒吸口凉气，同时他回想起秦始皇和纣王、格里高利教皇相似的神情，意识到这很可能是真的。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三体》游戏本来就是ETO吸引、筛选成员的工具。难道你要把所有出场的NPC都筛一遍确定哪些是真人吗？”
史强说：“这个工作已经做过了，现在我们很确定这个‘墨子’是ETO的成员，所以，我现在要你把墨子和你说过的话复述一遍，尽可能准确。”
汪淼有些为难，他和墨子的对话过去差不多有两个月，复述实在很难做到准确，但他还是按照史强的要求开始在记忆中搜寻。
在汪淼复述的过程中史强不时插嘴提问，试图找出有价值的线索。时间缓缓流过，两人都没有留意，他们以为已经结束的莫名疼痛由轻到重缓慢地再次从两人体内蔓延开，随着疼痛越来越严重，两人由最初不愿意显露出来，极力忍耐，到后来呼吸都变得沉重又短促。史强看着一步之遥的汪淼瘫坐在椅子上疼痛难忍的样子，想要伸手抓住汪淼，疼痛似乎让视觉扭曲，他眼中的汪淼在离他越来越远。多年的军警生涯已磨练出他强大的意志力忽视自己的疼痛，将注意力集中在目标身上，之前保护汪淼的一个月似乎也成为了他的本能。此时他耳中汪淼忍痛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在史强逐渐变得黑蒙模糊的视野里，隐约看到汪淼要从椅子上跌落，无暇顾及其他，一个箭步跨到汪淼身边抱住了他，冲力大到带歪了附近的户外餐桌椅，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两个大男人激情相拥激烈到带翻桌椅的程度，多少有些狼狈滑稽。
汪淼从疼痛中缓过神，发觉自己正跌坐在史强的大腿上，他的头颈正被史强紧紧护住，史强手掌正好贴住了他的侧脸。
汪淼微微抬头，与史强相对无言，彼此都对刚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两人爬起身，将碰歪碰倒的餐桌椅摆整齐，汪淼注意到附近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小姑娘因为刚才的意外凑在一起偷笑，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史强，那个混不吝的肯定也看到了，就是完全不在意，还用臭脸把出来查看情况的服务生吓了回去。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两人一时无言，熟悉的诡异感又爬上了汪淼的脊背，他回想起史强以前对他讲的那句“邪乎到家必有鬼”，现在这个状况也是邪乎到不能再邪乎，与当初眼睛里出现倒计时的诡异程度不相上下，只不过现在知道了是智子捣的鬼。现在经历的莫名疼痛也是智子做的吗？又是如何做到的？
“你说，智子能在瞳孔上投影，也能让大脑产生疼痛吗？或者支配神经什么的。”显然史强也将嫌疑对象指向了智子。
“目前的信息太少了，”汪淼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三体》游戏里科学执政官说明智子的功能并没有对大脑及神经的支配，理论上不排除AI进化出其他功能的可能性。”
对话进行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了，即使不是智子也会是三体人搞的其他阴谋。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不超过十分钟。”史强率先打破沉默，他面向汪淼的方向坐着，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摩挲着下巴，“你和我分开的时间应该不超过十分钟。”
汪淼看了一眼表，中午1:23，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他问道：“你怎么确定的？”
“这家店外放的音乐，从咱们开始坐下到你给我讲墨子在游戏里说的话，两首歌再多一半，也就十分钟左右。走，咱们去问问咖啡馆。”
史强说走就走，汪淼起身跟上。结果确实与史强分析的相差不多，两首歌加起来8分49秒，再加上半首歌，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太短暂了。随便干些事——或许是和朋友的闲聊，或者是玩上几把贪吃蛇，十分钟会很轻易在不经意间从身边溜走，但是对于此时的二人来说，稍不注意就很可能因为原因不明的疼痛失去生命。从咖啡馆里出来后，两个人自觉地牵住了对方的手。
史强领着汪淼去找自己的桑塔纳。汪淼问：“去哪儿？”
“找常伟思。”史强答道。
闻言汪淼停下脚步，手还扯了史强一下。“我下午还要上班。”
汪淼后两个字略微升高拉长的尾音让史强不自觉笑了出声：“汪教授，你下午上班是要牵着我的手上嘛？先上车吧啊，上车再说。”
汪淼也明白他俩是没法分开了，乖乖上了车。史强把车子开出去一截才开口：“汪教授，你那个飞刀最近研究怎么样了？”
“理论验证基本结束了，接下来要进行试生产。”汪淼回答。上车后两人的手除了换挡的需要外一直握在一起，史强的手心很热，在夏末的天气很自然两人都出了手汗，这让汪淼很不舒服，但是他没有抽出手擦汗，也没有提醒史强，只是仿佛是坐姿不舒服调整坐姿般扭了扭身子。
“必须得你参加吗？”
“原则上项目负责人必须在场，但是前期研究已经结束了，后面的工作我的组员完全可以胜任。”史强听出汪淼话语中隐含的自豪。
“那感情好，你那班就先别去上了，一会儿见着老常，让他给你们超导中心领导打个招呼。”
淼淼无语。
史强接着说：“我有个紧急的抓捕行动，本来打算见完你就直接走了，结果现在咱俩这样，我还得找老常说，把你也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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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缓缓驶入作战中心驻地，汪淼看着之前一个月已经熟悉了的景色，有些感慨，本以为倒计时事件结束后在没有机会来这里了，没想到如今还能故地重游。“人也是。”汪淼看了一眼正在专心泊车的史强，心中暗想。
常伟思办公室中，正在批阅文件的常伟思抬眼撇了一眼身子站的板正却能把“报告”喊得吊儿郎当的史强……和他身后的汪教授。
“进。”
常伟思本想看看史强不去出任务跑来干什么，结果看见史强和汪淼牵着手进门的画面，常伟思心里嘀咕：“史强这个欠收拾的臭小子不是真去招惹汪教授了吧？人家有家有业的，要是史强真让汪教授犯了什么错误，我要他好看！”
史强拉着汪淼走到常伟思办公桌前站定，这画面常伟思怎么看怎么别扭，手臂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老常，我去外地的抓捕任务，申请让汪教授和我一起。”站在左边的史强先开了口。
常伟思面上不显，心里长吁一口气，他真以为史强这个混小子犯浑了。
“给我个理由。”
史强抬起和汪淼相握的手，向他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遭遇。
“不行。”听完史强的理由后，常伟思很干脆地否定了他的提案。
“给我个理由儿。”史强不忿。
“汪教授是我国宝贵的人才资源，不能让他冒险。”
“对啊，所以更要让他和我在一起，我好保护他啊。他现在离不开我。”史强摊手。
常伟思和汪淼都觉得史强的话怪怪的。常伟思努力无视史强话里的怪异感，面上依旧很冷静，他对史强说：“那你们两个都不要去了，你本次任务取消。”
“不可能，”史强一挥手，“你没那人手。你一个人都给我掰十瓣用了，你去哪儿找人。”
切中痛点。但是轻易妥协就不是常将军了。“这就轮不到你操心了。大史，你们现在被设计，无疑是三体人搞的鬼，我取消你参加行动，不光是因为汪教授的人身安全，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吗？”
听到常伟思提起史强的身体情况，汪淼直直地望向史强，满眼掩饰不住的担心。